我的祖父杨均汉
作者：杨利民
 

河四百九十一公三子（安山）坊三百四十九讳均汉，号霞舟，生于光绪庚辰四月二十日巳时，卒于民国甲申四月二十日午时。配张波坞陈云全公四女，生于光绪庚寅十月廿一日酉时。生二子，顺涛（铉三百三十三）、顺求（铉三百六十四）；四女，长适砚石埠医校毕业生周绍裕、次适许村许顺忠、三适屋基塔楼林善、幼适祝家祝兆成。
翻阅新修的家谱，以上一些文字跃入眼帘。由于年代已久、知情者太少、材料提供者没有时间请我父亲核实，家谱里我爷爷的资料只有这寥寥148字，可就是这寥寥148字还有好几处差错。
再翻阅家谱，得知：我的曾祖父讳其焕，字镒堂，太学生（有传），生于咸丰壬子十一月廿六日酉时，卒于光绪已巳八月廿八日戌时。配天车罗例贡生陈其岳公长女，生于咸丰辛亥正月初十日亥时，卒于民国已卯三月初五日午时。生四子，均樊（坊三百十一）、均炎（坊三百三十六）、均汉（坊三百四十九）、幼（早世），一女未嫁而卒。
我的高祖父讳曰楠，字日暄，太学生（有传），生于嘉庆已巳五月廿七日子时，卒于同治壬申十二月十六日戌时。生三子，其耀（河三百十九）、其烳（河三百三十八）、其焕（河四百九十一），一女适宣何太学生何安宝公三子邑庠生玉恒。
穿越这些文字，加上与我父亲及诸亲戚的多次聊天，我试图还原我祖父杨均汉的一些情况，可惜我爷爷没有留下一张照片，从事技术工作的父亲年事已高又惜墨如金，且知情者多已亡故，我所得仅仅是只鳞片爪。
十几年前，我与父亲回家乡——诸暨市王家井镇新杨家村（即旧名安山）。走了几里的山路，父亲指着前面一片小竹林对我说：“那就是你爷爷你奶奶的坟。不过，因为农田基本建设的需要，早就和周围别的坟一样被平掉了，地下也没有任何东西了。”没有墓碑没有坟包没有棺木更不用提别的了，小竹林只有芳草萋萋，似乎在述说着那流逝的一件件往事。
我爷爷十几岁时就只身一人去浦江一家药铺当学徒，满师后回诸暨。我爷爷不顾舟楫劳累，自己赶到“药都”——江西樟树等各地采购的各种药材货真价廉，救活了王家井镇周围许多病人，口碑很好，因此生意兴隆，位于王家井镇的店号“杨永泰”也远近闻名。我爷爷眼光独具、不辞辛劳，一步一步打拼过来，后来成为王家井镇的商会会长。除了这两层楼的“杨永泰”外，他还有几处分号。主要经营药材兼营烟叶、百货、生猪屠宰加工等，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干一行爱一行专一行，别人做不好的生意，一经我爷爷接盘往往能柳暗花明。
我爷爷是当时农民中的精明人，处处精打细算。他让头脑清楚又写得一手好字的堂兄做账房先生，这样，自己能够腾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考虑经营之道。
由于祖上耕读传家，“杨永泰”店的客厅里挂有梅兰竹菊“花中四君子”四幅长轴、黑漆长条几案上放一对青花瓷的梅瓶，以托物言志、自强不息……往日的景象早已飘散在七十多年的斜风细雨中。今年9月10日，我与兄长陪88岁的父亲去位于杭州汽车南站附近的浙江水电设计院宿舍，看望我年近八旬的大表姐。在大表姐家意外地发现两张我大姑妈出嫁时娘家陪嫁的保存完好的雕花太师椅，这雕花太师椅总共六张，还有四张在老家。我从眼前这气派非凡的雕花太师椅依稀可以看到“杨永泰”昔日的荣华。俗话说：早起的鸟儿有食吃。“杨永泰”店里虽有不少伙计，也许是言传身教吧，我父亲很小就知道利用课余时间在店里忙活：擦桌子、扫地、协助记账……
经过无数年筚路蓝缕的艰苦创业，我爷爷一人还在王家井镇新杨家村的村口建起一个两层楼的四合院。四合院前面二三十米就是自己家族的一方池塘——俗称四脚塘，塘的东南边有两棵要两三人才能合抱的大柳树，塘的西南边是一片荷花，塘的北边驳有石磡，以方便人们洗涤，塘北岸七八米处还有棵枣树……这四合院位于村口当然地价就贵，那是用两亩稻田换来的一亩宅基地。之后一直到现在，人们就用店号“杨永泰”来称呼这有马头墙、雀替、花窗、花版的四合院。我今年夏天随族人到灵山坞的玉京洞之后还特意去这新杨家村的“杨永泰”转了转，一架旧的风车上还留有账房先生写的清秀俊朗的“霞舟”二字。说起这新杨家村的“杨永泰”，还有一段插曲：邻村有一座“荒山”，别人都看不上，我爷爷就借钱买下这座“荒山”。当时这叫“判山”（ 判山，实际上就是买卖山场上林木的一种俗称，也叫“判青山”，即收购方以一定的价格买下出售方山场上的林木，并组织人实施采伐的行为。）要冒很大的风险的，有点类似现在的赌石。经过他的辛勤劳作，这“荒山”成了花果园。砍下这“荒山”上的树木，建起了这让周围人心慕不已的四合院。一年后，这花果园一样的青山又卖给别人，还清了借款的本和利。
我高祖父曰楠公、曾祖父其焕公都是太学生。1928年修家谱时，我曾祖父其焕公担任司库。我爷爷的二哥均炎（杨伟江、杨伟丽的太公）是廪生（廪膳生员，科举制度中生员名目之一。明府、州、县学生员最初每月都给廪膳，补助生活。名额有定数，明初府学四十人，州学三十人，县学二十人，每人月给廪米六斗。清沿其制，经岁、科两试一等前列者，方能取得廪名义。名额因州、县大小而异，每年发廪饩银四两。廪生须为应考的童生具结保证无身家不清及冒名顶替等弊。）后来担任新壁乡的乡长，是十里八乡的风云人物，更不用再往上溯我爷爷的四代、五代的两位直系祖先：永二百三十八讳伟，字彦功和恺三百十二讳乾明，字光裕。这两位直系祖先均授登仕郎，一位给匾“音三古纯风”， 一位给匾“音香山遗范”，（“音三古纯风”、“音香山遗范”的“音”通“荫”，见《左传•文公十七年》：“鹿死不择音。”杜预注：“音，所袜荫之处。”我认为用在这里是有传承的意思。“三古”是上古、中古、下古的合称。）《礼记•礼运》“始诸饮食”唐 孔颖达 疏：“伏羲为上古， 神农为中古， 五帝为下古。” “ 香山”我估计是指香山居士白居易）估计这一切都对我爷爷有很大的激励作用，他夙夜操劳、庶竭驽钝，要发愤图强，光宗耀祖，当然不愿也不能给祖上抹黑。
很可惜，抗战时，当时王家井镇老少皆知的开风气之先的“杨永泰”店铺毁于日寇的魔爪。没多久，壮志未酬的我爷爷也悲愤地撒手人寰……